这种寒风往脖子里窜的天气,她特意找了家面馆,要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烩面。吃的正香的时候,廖远打了电话过来。
“郭智……”他叫了她一声,就不再说话。
电话里能听到呼吸声和鼻音。他肯定又哭了,郭智想。
“怎么了?”她问,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概。
廖远沉默了很久,吸了好几次鼻子,终于说:“我老师……走了……”
要是别的什么事,郭智都能廖远说哒说哒。可是生老病死这种事,就是郭智,也没什么经验。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哦……”了一声。
电话里就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郭智才说:“那你……早点回来……”
“嗯……郭智……”廖远鼻音很重的说,“我想你……”
郭智挂了电话,也没了食欲,匆匆扒了两口,就开车回家了。
拧开门锁进屋,屋里依然是漆黑无人。
晚上临睡前,郭智关了客厅的灯,却打开了玄关的射灯。
她站在那光束中,看着空中漂浮的尘埃,忽然有了种错觉,仿佛“留一盏灯”这习惯,已经跟了她一世那么久。可这,根本是廖远入住了这房子之后才给她带来的新习惯。
不知不觉,就刻入骨髓了。
睡觉的时候,她裹紧了被子,感觉床有些空旷。廖远的气息到处都是。他在的时候,她习惯了。他不在的时候,她才惊觉他的无处不在和潜移默化。
不分离不知道。一分离,才觉出相思刻骨。
可郭智知道,有这种感觉的肯定不是她一个。她知道,廖远一定也在思念她。
所以……刻骨便刻骨吧,不怕!
她裹着被子,滚到廖远的枕头上,在他的气息围绕中,香甜的睡着了。
隔天,林博给她打电话,问廖远到底怎么回事,请了假,又续了假,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不是,是他老师去世了?”郭智解释说。
“老师?老师去世用待那么久吗?”林博说。
“不知道。”郭智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些天廖远的心情低落,他也不愿意在电话里细说。
郭智猜:“大概关系好吧?”
不能改变的客观情况,林博也不会再花那精力抱怨。
他就跟郭智说了说那部网剧的情况。“数据爆了,比预期的好得多。而且安全,不会跟之前那个似的被封杀。这几天问廖远价的电话很多。”
其实不用他说,郭智早知道了。她可是盯着呢,那剧一上线,她就先刷了一遍。老妈跟郭恒也都刷了,全家就她爸不肯看。
她也盯着数据和热搜,虽然不是很懂这个领域,但是网站上明晃晃的数据都在那里,交叉对比一下心里就有个大概了。
她本想着等廖远回来要给他庆祝一下呢,谁知道他一直拖着不回来。
“这孩子前途明晃晃的啊。行啊,郭小智。”林博调侃她,“你这眼睛真是够利的。”
“当然啊。”郭智得意,“我看上的人,什么时候差过了?”
这话够自负,怪恶心人的,可是等于也间接的把林博也给夸了。林博是酸也不是,不酸也不是。
憋屈。
“听说你又在搞小嫩模啊?”郭智八卦起来。
“……”林博沉默了一下,道,“咱们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能不用‘搞’这样没水准的词吗?”
“你要正经谈朋友,我就不说‘搞’了。你是吗?”
“……不是。已经分了。”林博磨磨牙:“熊孩子,打我小报告啊。”
“什么呀,别冤枉人,廖远跟我夸你女朋友漂亮呢!我一听,什么女朋友啊,就我们家廖远单纯。我跟你说啊,你别老让他瞅见,回头给他带坏了!”郭智抱怨。
林博简直气死了。
单纯?廖远十九岁就能把她给睡了,林博自问都没这份功力,郭小智居然还觉得他单纯?
“脑子没问题吧?怎么一恋爱就傻了?”他咕哝。
“……滚!”郭爷回答。
挂了电话林博还摇着头笑。
黄助理敲门进来跟他汇报情况,就这两天,问廖远的电话数量就激增。廖远还不知道,他的身价已经翻了好几倍。
“赶紧叫他回来吧。”黄助理说,“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他说不超过一个礼拜。”林博倒是不着急。
这才哪跟哪,廖远的路,长着呢,不急在这几天。
你不红的时候,没人理你。你红了,谁都想沾光。
谁红跟谁玩,是这个圈子的常态。
你红起来,就会有人向你靠近。你越红,向你靠近的人就越多。
那些在你默默无闻的时候在你身边的人,就会被这些人挤开,推到后面去。
慢慢的,你自己都会不记得那些人了。
富易友,贵易妻,就是这么回事。
廖远这才,刚开始。
☆、第98章
廖远回来的那天,已经是正月十八,元宵节都过完了。
他是按照他们那里的风俗,给吴老师过完了头七,才赶了晚上九点多的火车,第二天晚上快八点的时候回到了帝都。
郭智听到开门的声音,趿着鞋子就过去了。
廖远拖着他的行李箱站在玄关。他看起来有点憔悴,胡子拉碴,像是几天的功夫就成熟了好几岁。
“回来啦。”郭智不自觉的就把声音放轻了。
廖远沉默的看着她。
郭智觉得那双黑黢黢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和从前不同了。
廖远的手放开拉杆箱。
就抱住了郭智。
“我回来了……”他说。把脸埋在她颈窝,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都是她的气息,真好。
郭智嘴角勾起,抱住了她的男孩:“回来就好。”
……
“我就是想……其实就想跟她说声谢谢。”
廖远洗完澡之后,换上郭智春节刚给他新买的睡衣,跟郭智脸对脸的盘腿坐在床上。他的情绪看得出来依然是低落的。
“没来得及。”他说,“我赶到的时候,我老师就没再醒过来过。后来情况不好了,要上呼吸机。医院让先交押金,我老师的儿子已经拿不出钱来了。一家子都是当老师的,儿子媳妇,还不如我老师,都是在镇上的学校。”
“我就都先垫上了。”他抬头看着郭智。钱的事,他都会跟她交代清楚。
“嗯。挺好的。”郭智摸摸他的脸,肯定的道,“这种时候,就别说钱了,肯定人最重要。”
廖远沉默了一会儿,道:“……上了呼吸机,最后也没能救过来。”
“最后那会儿,真的……回光返照了。睁开了眼睛,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睛睁开了一会儿。但就是那么一小会儿,时间特别短。给家里人告别都不够,我也不可能往前挤……我就站在后面。可是总觉得,老师……好像看见了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也都不不知道,就算看见我,她还能不能认出来我?”
“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就想说声谢谢……都没机会……”他说着,眼眶红了,但是忍住了没掉眼泪。
他的老师去的安静冷清。并没有像有的电影里讴歌的那样,默默无闻的乡村教师桃李满天下,去世的时候,几百学生从全国各地赶来吊唁。
并没有。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的普普通通的老师。她教的学生也都普通,没有什么有大出息的。
她离开的时候,除了家人,就只有一个学生在身边。
那个孩子就是廖远。
她只做过一年他的班主任。但县城真的很小,这里的人相互认识的很多。她从亲戚那里听到过关于这孩子父母的八卦,知道他的家庭情况。
她也见到过男孩偶尔脱下校服,里面秋衣上的烂洞。
她心生恻隐。
但她也只是一个薪资微薄的普通教师,没什么能力给予这孩子物质上的帮助。
她偶然看到了他和校外的无业青年们混在一起,作为一个老师,她没有袖手旁观。她去拜托了年轻的住校的体育老师,请他帮她看着点那孩子。
一念之善,一点师德,修正了廖远的人生轨迹。
她自己后来可能都把廖远这个孩子给忘记了。
但对廖远来说,这位他其实并不熟悉的老师为他做的事情,足以让他感念一生。
他却遗憾的,连跟她当面说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生命就是这么脆弱。
失去就是这么容易。
这是廖远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直面死亡。这种别离让他恐惧。
郭智看出了他精神上受到不小的冲击,她温言的安慰他,温柔的拥抱他,亲昵的亲吻他的脸颊。
“扎死了……”她抱怨。用手摸着,下巴脸侧,全是扎手的胡茬。
“刮了再睡,扎人。”她说。
拉着他的手把他拉下床,拖进卫生间。抽屉里翻出他的剃须刀。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