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屠杀还在继续,其余兵士多少都被那力量所震撼,而她看上去不为所动。
她继续说:“我想这样的感情越多,就会越害怕死亡。我之前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安琪拉,后来发现她已经不在了后,我依然有这样的恐惧。现在我的手没有颤抖,但是心在畏惧。”她顿了一下,“没有很多人喜欢我,我也并不在乎这些,所以更显得这种感觉奇怪。”
“想活着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你受过完整的军事教育,肯定也知道恐惧并非毫无用处。”黎朔说,“至于克服恐惧,我一直靠的是某种直觉。那就是我一定会战死,但不会是今天。”
娜塔莎点头:“这是很有趣的观点。黎站长您好好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道理的。”
黎朔愣了愣:“喂喂这个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事实如此。”娜塔莎说,“您和尼坤站长,还有夏教授都是个性很鲜明的人。”
远处的壁垒感染者在倒下,压塌了几堵残墙。
侍者们的西装还完好,他们甚至呼吸都未急促起来,保持着低于常人的频率,俨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普通兵士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完成的击杀,对于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在巨响消失之后,黎朔拍拍她肩,跷起二郎腿,以一贯吊儿郎当的腔调说:“别这么沮丧嘛。你不是一直想要超越我么,如果暂时找不到感到害怕的好理由,就用这个好了。反正我这么强,也不是一时半会就会倒下的。”
“……好的。”娜塔莎眼中冷硬的色彩融化稍许,笑了,“那么黎站长,您有这么一个好理由么?”
黎朔说:“每个人都有,我不例外。”
暮色低垂,展示了堪称绝对的力量后,侍者们开始驱车返回。街道旁不时还有暗绿色的眼睛闪过,坐在娜塔莎身边的那个小男孩紧紧抱着自己的□□,不安地盯着周围。
他年纪还是太小,见到可怖的怪物,本能地想要逃避。
“……你叫什么名字。”娜塔莎问。
男孩有些茫然地抬头,和她对视了三四秒,才确定这句话在问自己。他感到了某种侮辱一般,紧抿了下唇如小兽瞪着娜塔莎,一言不发。
周围很快响起感染者的哀嚎,断肢沿着车轨铺了一路。侍者们对这些“进化的劣等品”没有丝毫手下留情,如果有朝一日他们正面对上“未进化”的人类,场面只会更加血腥。在激战中,也有少数人受了伤,衣衫上沾满了红与绿的液体。
若是轻伤,还没有人会在意。但只要伤稍重一点,到了无法自愈的地步,他周围的同类就会凑过来把他撕碎。
如果夏一南在这里,会发现这和希尔德“优胜劣汰”的理论完全吻合,战争不需要败者。
这些侍者还有尚存的人性制止他们,只是单纯把伤者杀死,而不是吞食掉获取更多的能量。那么没有人知道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会变成怎样的怪物——
他或许有能力站在坚实的土地上,但见到的天空是猩红色的。
大概是想到这一点,又或许是鲜少见到这么年幼的孩子,娜塔莎展现了极大的耐心。她说:“我是娜塔莎塞西尔,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么侧头问话时,淡金色的头发从耳边垂下一缕,凌厉的线条全部在黑暗中被遮掩了,眉梢带了些温柔的笑意。
在这一刻,安琪拉的身影与她重合,她不再是让兵士叫苦不迭的噩梦训练官,次次谈起都想到无休止的体能训练。
男孩还是紧紧地抿着唇,不发一言。他们并未离开古堡太远的距离,以这个车速,很快就能回到游乐园内。
就在大门出现在视野中时,黎朔看到在他们前头的一辆车从地面,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飞了起来。
说是飞起来,它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起来,旋转着飞向半空,然后消失在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
一团浓厚的阴影出现在夜晚里。那是一个沉默伫立着的人形,通体漆黑,大概二十米多高。从它身上刮来可怖的狂风,紧接着就扑向了黎朔所在的车辆!
车子被风轻飘飘地托起,轮子在疯狂空转。
无数来自侍者的攻击都被它坚固的表皮无视,在车子翻滚旋转着上升的过程中,黎朔和娜塔莎解开安全带,勉强以狼狈的姿势跌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稳定身形。
在狂风中黎朔吼道:“他妈的为什么‘饥荒’会在这里!”
不仅是他们的生命受到威胁,古堡外的支援部队就在附近,同样有被波及的可能。这些都是车站的中坚力量,损失将是致命性的。
除了风声,立在浓厚黑暗中的“饥荒”没有一点动静,仿佛沉默的雕像。
这位失踪了数年的特殊感染者上次出现,吞噬了军部的一整个粮仓,也就是那次导致了车站的短暂食物短缺。
而在晨光降临之时,它忽而消失不见。关于它的猜测有很多,但谁都预测不到它今日的出现。
风还在刮着,在死亡的威胁之下,黎朔的半边眼睛猛地被线条侵蚀。随之带来的出色视力,让他清晰地看见在“饥荒”的胸部到腹腔,垂直开了一条裂缝。
那裂缝足有数米高,狰狞地裂开,风正疯狂地往里头灌入。里头没有内脏没有血液,只有一片暗,仿佛黑洞。众多兵士和数吨的粮食就曾消失在其中。
吞噬还在继续,侍者们的力量根本抵御不了。而他们的脑中没有逃避这种概念,甚至某种狂热出现在他们无感情的眼眸中——他们犹如朝圣,以渺小的身躯扑上去,一个个慷慨赴死,被狂风携起,消失在那漆黑裂缝中。
对于他们来说,被“更高等的存在”击杀与吞并,是无上的荣耀。
在这样的死亡中,“饥荒”似乎是动了。它缓缓转动自己的头部,看向地面。
尽管它那张漆黑的面孔上根本没有五官,只勉强有点轮廓,但是黎朔感受到,它在看着自己。
随之从天而降的是巨大的手掌。漆黑手掌上连纹路都一清二楚,携着压顶之势从天而降,叫人喘不过气,仿佛已被紧紧扼住了脖颈。
黎朔和娜塔莎完全被遮盖在阴影下。好在异瞳带来的视野仍然清晰,黎朔将火光压缩在指尖,一小团明亮剧烈地燃烧着,焰浪在空气中绕着翻涌,体积仍在不断减少。
这种压缩方式与力度、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若是运用在更大规模的能量上,轻而易举就会是灭世级的武器。
最后它明亮得好似太阳,无上的力量凝聚在其中。它只是一个在指尖的光点了,最后成光束向前射出时,整个天地都被映亮!
这道逼人的光束从“饥荒”的手掌穿过,贯穿了坚固的骨骼,一路向上击碎了它的肩膀——即使是这样的怪物,也拥有最寻常的人体结构。光束一路向上,甚至刺透层云,闪耀在平城市的上空。
黎朔已经不在乎娜塔莎会怎么看待他这可怖到了极点的异能,毕竟他的种种表现和普通兵士实在相差甚远。
眼前的特感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与面对“死亡”的感觉全然不同。
如果是“死亡”是危险的舞女,与她周旋时要小心利爪与尖牙,那么“饥荒”更像是一块磐石,一把从天而降、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砸得粉碎的重锤。
这击耗了黎朔大量的体力,被重创的“饥荒”也暂时停下了动作。周围的感染者反而成了最活跃的存在,在一片混乱中,黎朔看到娜塔莎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身上唯一的防身短刀出鞘,有力地扎进一位感染者的脑壳中。
随后她蹲了下来,抱住了瘫坐在地上的男孩——刚才从车上他直接跌落下来了,步枪都被甩在一边。娜塔莎捡起地上他的步枪,把他拖到背上:“抱着我!”
男孩下意识这么做了,随后她拉动保险栓,扫射几只扑上来的狼群感染者,“信”凝成的淡蓝色子弹在空中划出光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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