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很长,你肯定累了吧。”希尔德并不在意他的沉默,仍保持着绅士的笑容,“这些都是专门准备的,请——”
按照帝国的礼仪来说,宴席开始的标准是贵客摊开餐巾。在夏一南动作之前,希尔德好似打定主意遵守礼仪,耐心等待着。
远处墙上有着如树般的图案,烛光微微摇曳,舞曲已经彻底听不见了。
夏一南完全不知道其他人状况如何,又到底过去了多久。最差的结果,大概是其他人都被这变态宰了,只有他留在这被慢慢玩。
他的头脑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伸手,摊开了洁白的餐巾,却又莫名想到了黎朔。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号称是平城市最强战力,还不是照样在这里翻了船。夏一南和平常一样带了几分调侃想到,心情却没想象一般好。
希尔德的动作几乎和他保持了同步,作为前菜的沙拉被侍者捧了上来,随后是浓汤和辅菜。
侍者带着手套,在手腕只露出了很小的一片皮肤。夏一南瞥见上头有伤痕,像是在搏杀中留下的。
纵使极尽豪华,这里的菜色也没有突破末世的局限,大部分都是常见的鹿肉和野蔬,主菜是半熟的牛排,配着土豆泥,浇了喷香的浓汁,是帝国那边一贯的做法。
所有的菜做法十分精致,尤其是不同种类的甜点,肯定是出自一个设施完备的厨房,和颇有经验的厨师。
“教授,”用餐期间,希尔德笑到,“能与你见面,真是我这辈子最荣幸的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夏一南说,心里不爽,这傻子教授的锅又被他给背了。
“发明启示病毒,这该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啊。”希尔德感慨,“但你是如此的低调,本来整个世界,都该传颂你的大名。”
夏一南心想,要真的整个世界都知道,这教授大概连个全尸都不剩了。
可教授是病毒发明者这件事情,即使是在联盟军中都是绝密的,希尔德作为西方帝国的成员,看上去却对这件事情一清二楚。
希尔德笑到:“你现在,肯定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你的成就的。”
“对。”夏一南坦荡荡地承认,“而且我还想知道,你见我的目的是什么,‘死亡’和你有关系么。”
“你们叫她‘死亡’么,”希尔德轻笑,“真是适合她的名字。她在危难时来到古堡,只是寻求庇护与安慰的,正如先前的我一样。”他伸手指了指那如树般的图形,“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救赎一切。而你正是在神明的指引下,才在今日,来到此处。”
“我见你,一方面是出于发自内心的敬佩,一方面是想引领你见到神,去往更高远的境界。这个世界上只有你配得上这份殊荣。”
夏一南:“……”
他已经很确定,自己又遇见了一个神经病,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白墙医院可谓是风水宝地,自从他住进去,不同的神经病都仿佛和他一起穿梭了世界。
而面对神经病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逆着他干,于是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或许吧。”
希尔德却摇头:“不,教授,你不是真心实意的。”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蔚蓝眼眸紧盯着他,透着某种狂热的光与鲜活的感情。
他说:“你在科学的领域,可谓是领军者,不相信所谓的神明也是情有可原。但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思考时,是什么给了你启示,是什么给了你那一闪而过的火花?”
我的大脑。夏一南想。
希尔德继续说:“是神明。它是仁慈的,带领我们窥探真理,将知识作为我们文明的基石。”
“在我眼中,”他的声音激动到有些颤抖,只是出于仪态,强行压了下来,“教授你也和半个神明一般,拥有海量的、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今天,我的神明把你带过来,就是为了能给予你更多的启迪。”
“你将成为它在世间的代言人,引领人类走向全新的时代,与无上的荣光。”
牛排鲜嫩可口,切割起来手感极佳。夏一南开始专心享用,被罐头和饼干摧残已久的胃口重新活了过来。
希尔德仍然在进行他的演讲:“感染者……你们是这样称呼它们的。实际上,这是一次优胜劣汰,人类作为弱势的那一方,正在被那些永生者抛下。而教授,你就是那个伟大的择选者,继承了神的意志,推动着进化的发生……”
在这永无止境的理论中,牛排快吃完了,夏一南考虑能不能开口再要一份。
“五日后,我们就能再次倾听神明的圣言。接受了它的启迪,我们定能尽快完成这次淘汰。在预言中,这一天是注定的……”
希尔德唠叨了很多,讲着自己对神明的崇拜,神明的伟大和众人的渺小——这三个论点交叉出现,彼此交融,处处透漏着神棍的光华。
甜品滑嫩,口感分外好。希尔德在某次语调忽而拔高、激动无比后,就已经没再说话,大概是彻底宣传完了自己的教义。
世界终于清净了,饭桌上陷入了奇异的沉默,只是一个太神棍太激动,一个专心致志地吃饭,所以都感觉不到半点尴尬。
唯一不大好受的,大概是希尔德看向夏一南的目光——好像在沙漠跋涉数天的旅人见到甘泉,或者再恶俗一点,以含情脉脉来说,犹如凝望自己深爱多年的恋人,以狂热来说,犹如撞见了他逃债十八年的债户。
某种意义上,神棍和那些科学疯子有着同样的风采。
晚宴结束后,希尔德向他告别,亲切地祝他晚安,似是又想起什么,声音几乎激动到哽咽。随后夏一南被侍者极有礼貌地引领着,秉着蜡烛,行走在古堡的长廊内。
长廊上本来挂了很多油画,都是游乐园内的场景。现在那些画全部被利器划烂了,也没被丢掉,就随意靠在墙边。
替代品是新的画像,只是上头是极为凌乱的线条,不同颜色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什么人失心疯了,在画布上尽情宣泄着情绪。
上头还有暗黑色的物质,不知是不是溅上去的血。很多房间的门都破损了,透过裂缝看进房间内,一片漆黑,毫无住客的气息。
夏一南默不作声,跟在侍者的身后。那侍者身上没有任何盔甲,也没看见大型武器,和那神棍一样,只穿着整洁的西装。
有几个靓丽的舞女拖着长裙,从他们身边走过,带了好奇多瞧了几眼,又捂着嘴笑,低声叽喳不知在说些什么。她们同样皮肤惨白,眼睛漂亮却没有什么感情。
等到她们逐渐走远,夏一南微微放缓脚步,动了偷袭的心思。不会消退的异能如今是他最好的武器,这帮神棍可想不到提防。
顺着楼梯,他们上了三楼,走到了庞大的落地窗旁边。从这里望过去,能看见月光落满广场,无人的摩天轮还在兀自旋转。
这是个很好的逃脱地点。
黑刃无声游弋在空气中,从背后干脆地扎穿了侍者的咽喉。夏一南无声地靠近,左手牢牢托住他的腰,以防身体落地发出的声响太大。
他迅速从侍者的腰侧拔出匕首——匕首自皮套中露出了个把手,他已经留心很久了。
在这期间,液体从喉咙溅射到手背上,夏一南刚开始以为是血液,正准备抑制即将到来的兴奋,却发现颜色和温度根本不对。
月光下,那些冰凉的液体闪烁着暗绿色的光,散发腐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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