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这些还未被销毁的力量,带回世间,无疑是这场行动里的强大助力。
“他……”夏一南难得犹豫了一下,“不知道。”
克莱尔问:“你们最近是吵架了吗?”
“没有。”夏一南愣了下。
“那大概是我的错觉了。”克莱尔笑道,“我还总觉得最近少将有些不高兴呢。”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是迟来的什么青春期闹别扭吧。”夏一南随口说,却明白克莱尔是对的。他隐隐觉得黎朔这些反常背后的原因,是自己不会想知道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该面对的事情总该面对,这种道理是夏一南早就明白的。只是、只是这一次,他漫不经心地想,总该有个好结果吧?
他不需要什么乌托邦,压迫也好自由也好,与他无关。穿行时空,总有一天故土能重现于眼前。结束流浪,在那里和喜欢的人住上一辈子,就是他这种人能有的最好结局了——光是这么想着,眉眼就已不自觉舒展开来,带上了笑意。
第74章 鬼说(11)
巨大的机械游龙在废墟中穿行, 身躯扭动前进时鳞片摩擦, 有着金属的刚硬感。
“信”给予了它们滞空的能力,淡蓝色激光扫描着底下的垃圾, 将大块需要被处理的废物提起,运往焚化场。它们犹如这里的守护者,每天在孤寂风声里穿行, 注视自己庞大的领土。
克莱尔说:“它们是被一位将军发明的。他来自沃克家族,沉迷设计出各种奇异造型的战斗机械。这种游龙曾经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只是体型臃肿, 在实战中发挥实在不好, 他很快没了兴趣,这帮东西就来这里搬垃圾了。”
“但是, ”她指了指那些游龙狰狞竖起的鳞片,底下藏有几排机枪的枪口,“它们身上的武器还有效。这里常年无人看守, 就全靠它们的火力,来守卫这里, 避免那些人跑到这里来捡垃圾,把可以回收利用的金属取走倒卖。”
“我觉得普通人,首先应该就通过不了外围的电网。”夏一南说。在他们身后极远处, 巨大的电网被强硬炸开了一个口,负责登记的机器人冒着黑烟倒在地上。
“是的。”克莱尔点头, “所以这些年, 还没有听说过它们有真的伤到过人, 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搬垃圾,顶多起到了威慑作用。”
“那报废了也不碍事。”夏一南说。下秒黑刃凝在他手中,他向高大的垃圾山冲上去,以完美的角度起跳,刚巧落在一条游经的巨龙身上,脚下是坚实的金属鳞片。
感知到了背上的压力,被录制好的警告语音被播出,响彻整个庞大的垃圾场。而夏一南不为所动,朝龙头走去。警告无果的几秒钟以后,细微的电流开始流经巨龙的整个身躯,在这瞬间夏一南加速了,刀插入巨龙的脊背处——那里能毁掉最多的线路。
火光四起,淡蓝色的“信”从破口处涌出,转眼就消散在空中。他拖着刀径直奔向最前端,带着刺耳的摩擦声,锋芒划过的地方,动力在迅速失去。
麻痹侵入者用的电流也消失了,整条巨龙的后半截就连带着头部一起,开始坠落向地面。龙背上的角度倾斜,几乎呈直角下坠。
在完全站不稳之前,夏一南猛地把黑刃凝成的长刀扎进某片鳞片的缝隙内,恰巧捣烂了其中正瞄准好、准备射击的机枪。
他翻身踩着长刀的末端向上跳去,在发力的那一刻黑刃已经分崩离析,可这不影响他勾到了龙首处凸起的一大块鳞片。
他单手把自己提了上去,黑刃再次凝在手中,有力地朝龙头中央连扎数下,随后用力一扭。大块金属被扯开之后,“信”开始大量外泄,这机械躯体彻底失去了动力,狠狠地往地面栽下去。
最后坠地的时候,地上溅起了大量泥尘与碎片,庞大的身躯盘踞倒在垃圾堆里,压垮了一座小小的垃圾山,终于结束了旷日已久的使命。
夏一南从上头跳下来,而远处其他人也在迅速清理掉这些守卫。他四处望了望,看见黎朔燃起的火焰和克莱尔凝出的“信”最为耀眼。
很快那些机器彻底不运作了,在地上冒着浓烟。他们继续前往深处,过往那些在南方被毁坏的机器人因为身上的金属可回收,都被统一放在了这个垃圾场内。
在这各异废物堆积起来的山脉尽头,他们果然见到了成堆的机器人。
他们大多被放置在一个深坑内,线路狰狞地暴露在外,在常年风吹雨打下损坏得厉害,其中作为能源的“信”已经消失殆尽。
因为他们外貌太过接近人类,此地看上去就像是巨大的墓地。肢体和垃圾放在一起,随意堆砌。被击杀时没有人关心,他们是否会感到愤怒与恐惧——就算有,恐怕也会被认定为程序的运转。
克莱尔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全是曾经并肩过的同伴。夏一南听见她小声说:“我来带你们回去了。”然后便领着诸多永恒之火的教徒,挨个将他们往垃圾场外头的运输车辆搬。
有完全损坏的机体,她依次走过,试图辨识出编号,纤长手指抚过他们身上的陈年伤痕。
虽然机器人大部分都完全报废了,可剩余的数目依然很庞大,接下来修复机体与重编程的工作量也难以估量。
除却需要及时返回军部的黎朔,他们在这里待了两天,顾忌到联盟很可能察觉到这行动了,才准备离开。
回去的路上天是墨绿色的,光线在广阔天地间有些模糊。巨型的运输车载着已经报废多年的机器人,海涛声从极远处越过防线而来。
荒野茫茫,群星闪耀。
克莱尔的话很少,直到夜幕快要低垂,她接到从阿卡迪亚的消息,然后脸色一变和夏一南说:“星之彩又出来了。”
……
四五名死者被带到了一起,他们浑身沾满污泥,腐臭味传来。这些大多是旧城区的流浪者,剥开层层黑泥之后的身躯骨瘦如柴,干瘪到不自然。
“星之彩具有的智慧不亚于你我,”克莱尔说,“祂能感知到危险的接近,理解我们的世界在发生什么。像之前丹尼斯即将被带上法庭,祂便认定已不适合继续寄住在他身上,试图在短时间内压榨宿主的能量,提前去往太空。虽然祂最后失败了,没能化作成熟体。”
“那这些人呢?”夏一南说,“我的下属查到他们只是普通的流浪者,只其中一个患有绝症。”
“那大概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了,”克莱尔伸出手悬在尸体上空,眼中有数据跃动,进行着扫描,“他们确实身体状况不好,但……但是,不该到了值得星之彩冒险,汲取营养强行成长的地步。在其他地方,我们的信徒们也找到了多具这样的尸体,他们的健康状况甚至比这些人还要好。”
“如果星之彩真的能感受危险,”夏一南说,“那大概是这座城市让它觉得不安了。”
克莱尔点头:“确实,恐慌已经蔓延开了。”
封锁整个城市后,原本奢侈的生活被剥夺,最不满的自然是富人。街上巡逻的机器人,被他们视为能毁灭人类的存在,各地因阿卡迪亚而起的小抗争,被视作反叛联盟的火种。
救济会在其余星城,借机大肆宣传自己,加上联盟时不时的严正声明,一时夏一南成了人人当诛的对象。
保守者怒斥他是机械生物的走狗,军方以谋反为由悬赏他和克莱尔的脑袋,更多人认为他动乱了阿瓦隆,怂恿联盟子民进行毫无必要的革命。
白道有一万种正义凛然的理由,黑道也巴不得落井下石。富人只喝着红酒隔岸观火,等闹剧结束。唯一会感到些许感激的,只有一直受恩惠的阿卡迪亚贫民,而他们是最没话语权的。
总而言之,实在是太不光彩的角色了。
一如既往地,夏一南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仗着对阿尔法的理解和长久积累的势力,好好活在阿卡迪亚。
反倒黎朔那边有了起色,陷入危机的南方得到重视,不论是他还是其他将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权力与压力。要是镇压工作做得好,他说不定能得到等待已久的晋升,进一步走入这庞大的统治结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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