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看了眼吓得面色苍白的千牛将军,笑了笑:“如果你们不想退出去,我只好引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见此,高宗用颤抖的声音,呵斥牵牛将军:“退,赶紧给退出去!”
牵牛将军无奈,只好带着属下往殿外退,这时,一些狡猾的大臣趁机跟着牵牛卫也往外退,见状,袁一对他们大喝一声:“站住!几位大人,不在这儿忠君爱国,是要逃到哪儿去?”
听到这话,那几名大臣只好乖乖地留了下来。
袁一吩咐金吾卫把殿门关上后,看了看高宗与武后道:“我的要求,希望你们在这一个时辰内完成,不然,一个都别想活。”
挡在高宗面前的薛绍,向他喊道:“你干的可是欺君罔上的事,疯了吗?”
他一脸冷峻道:“闭嘴!”见一旁的神兵候也开口劝阻,他毫不客气道:“你也闭嘴!”
见众人都不敢多言,他继续向高宗道:“我的第一个要求,把李泰仁和杨志召进宫,我要跟他们当面对质,弄清楚一些事实。”
武后推开挡在面前的护卫,用尖锐而阴冷的目光,看了眼袁一,道:“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满,或是冤屈,大可以上奏禀明朝廷,为何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达到目的?你可以图痛快逞英雄,可考虑过身在三清庵的母亲吗?”
袁一低头沉默了片刻,道:“我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可当我回来,从三清庵捧出我母亲的骨灰,我除了伤心,还有种释然。因为,我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回了,所以,我来到了这儿。”
武后听到,唯一能要挟他罢手的人,已经死了,武后神情中出现几分惊恐,可只是一瞬间,她就将这种情绪,掩藏在她一贯的冷面之下。
只见她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下玉阶,站在袁一面前道:“你看清楚了,在这含元殿上的人,不仅仅是皇上大臣,更是国家的支柱,他们有什么闪失,国家将会陷入动荡之中,你难道忍心看到强敌入侵,贼寇四起,无辜的百姓全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从太平盛世堕入乱世的深渊吗?”
袁一不屑地笑了笑:“一个将死之人,是不会在乎遗臭万年。大唐百姓是该安享太平,身为将士哪怕流血牺牲,也要守住这份太平!可我们为了百姓,为了大唐,为了皇上,抛头颅洒热血,可谁又会为我们的冤屈伸张正义?谁又会为我们,惩罚那两个为了贪功,而残害了一万三千九百九十八条好汉的混蛋?谁又会关心我们,到底是叛国出逃,还是为国捐躯?”
听到他这番铿锵有力的陈述,朝廷上顿时鸦雀无声,见此,他继续道:“答案是,没有!”
说着他看了眼高宗和武后,义愤填膺道:“那一个姓李,一个姓杨的饭桶,没有半点功劳,靠着栽赃陷害就能封王受赏!而那些,真正用血肉之躯换来胜利的人,奢望不过是个马革裹尸的好名声,可最后得来的却是叛国出逃的陷害!”
说到激动处,他的声音高亢起来:“我承若过他们,为国捐躯赢得胜利,他们就会成为英雄,我不能食言,来这儿就是为了给他们正名!”
听到这儿,高宗点点头,向身边的护卫吩咐道:“你去传朕的旨意,让李泰仁和杨志即刻入宫。”
护卫领命离去后,高宗看了眼袁一,叹了口气道:“如果你的冤屈是真的,你大可上奏朝廷,朕绝对会秉公办事,何必要用这种不理智的方式来伸张?”
袁一深深吸口气:“我想请皇上扪心自问,我一个被朝廷定了罪的人,中规中矩地写奏折给朝廷,皇上真能看到这份奏折吗?乐观点想,皇上看到了奏折,是召见我,还是让人把我送进大牢?”
高宗沉默了良久,点点头道:“说得没错,以你的情况的确很难见到朕。不过,御史台负责监察官员和复审案件,你把奏折给他们,想必会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我这么跟皇上说吧,我来长安的途中遇到了两拨杀手,而且武功都不错,至于谁想置我于死地,我不说,相信皇上也能猜到。如果我将案子呈报御史台,恐怕某些人,会用一些非常手段阻挠,到时,这案子一拖就是几年,最后,不了了之。”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道:“相比那些费时麻烦,基本难有效果的方法,我现在用的这招,只要豁出命,什么都能搞定,不是更好吗?”
半个时辰后,传旨的护卫回到了含元殿,见他没有把李泰仁和杨志带来,高宗阴着脸问道:“他们呢?”
护卫略显惊慌道:“卑职去李王爷府中,刚好杨王爷也在,于是就让他们一起进宫面圣,他们见圣上召见得匆忙,就问卑职出了什么事?卑职一时嘴多就把含元殿的事告诉了他们。后来,他们假装说要上茅房,然后……”
见护卫吞吞吐吐,高宗拍案而起:“然后怎么了,快说啊!”
护卫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道:“然后,他们就从后院逃走了。”
这时,高宗气得直跺脚:“那两个脓包,朕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相信了他们!”
见此,殿上的众人皆是一脸惊慌,唯有武后依旧一脸从容,只见她转头看了眼骂骂咧咧的高宗。而后,对袁一道:“这么一来,李泰仁和杨志正好坐实了栽赃陷害的罪名,相信圣上很快就能将他们捉拿归案!至于,那些被诬害的士兵,朝廷不但会还他们清白,还要让他们的家人,受到一个为国捐躯勇士应有的照顾。”
袁一躬身道:“娘娘能够明白事理,在下感激不尽。不过,我这面圣的方式太过粗暴,万一娘娘的承若只是权宜之计,那我不是一个跟头摔两次?”
他说着看了眼高宗,继续道:“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杨志和李泰仁坐实了罪名,就请皇上给他们定罪,昭告天下!”
见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武后不由得怒从心起:“你别太得寸进尺,这儿……”
这时,高宗出言打断道:“皇后,朕能体谅袁将军的担心,也敬重他能豁出命来为士兵讨公道的气节,就算他不说,朕也要把这个公道给他!”
说罢,吩咐左右将东西准备好,拿起御笔一挥,写好诏书盖上玉玺,而后,把负责执行诏令的中书令叫来跟前,道:“你现在就回中书省执行这道诏书。”
见捧着诏书的中书令离开含元殿,往中书省去后,袁一想着,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便解下身上的火药,笑道:“既然,我的目的都达到了,那这些玩意儿就当祝贺大唐有位圣明的贤君吧!”
说着,他用手中的那柱香点燃火药的引线,而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将火药从屋顶的窟窿眼抛出。当“呲呲”作响的火药飞向阴沉的天空,一个个竹管发出爆裂般的巨响,瞬间,灿烂明亮的烟火点亮了灰暗的天空。
这时,一众大臣透过窟窿眼见到如此情形,不由得兴奋地叫了起来:“不是炸药,是烟花!”
袁一仰起头望着天空绚烂的烟火,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意,其实,他很理智,也很清楚来这儿不是要玉石俱焚,所以,他才做了这些,看上去像炸药的烟花。
一切如他所料,绑着那些烟花如疯子般出现,能够胁迫任何人,轻而易举就能达到目的,毕竟,再狠的人也怕不要命的人,跟何况这个人还是疯子。
殿外的金吾卫见炸药被扔出,纷纷涌了进来将袁一团团围住,这时,只见袁一举起双手,像是不打算反抗。
正当牵牛卫要把他带走时,高宗开口道:“且慢!朕还有话要问他。”
听到吩咐,金吾卫便将他放开,退到了一旁。
高宗见他毫无惧色,沉默了片刻,发问道:“如果说李泰仁和杨志没有半分功劳,那杀笃鲁,攻破逻些城,迫使吐蕃可汗投降,全是你所为吗?”
“没错。”
“你是怎么做到的,朕想听听。”
袁一从大将军的失策到最后被李泰仁与杨志出卖,受到阿布扎的埋伏等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高宗听到最后不由得热泪盈眶,他沉默良久,抹了把泪道:“芸芸众生,谁不爱生?你们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明知牺牲也从容面对,朕打心眼里佩服你们!朕也愧对你们,错信了奸人,让真正的英雄蒙冤受屈,朕会自省,也希望朝堂上的大臣自省,时刻谨记太宗皇帝‘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教诲。”
听到高宗这番话,朝堂的大臣急忙跪地,齐声道:“微臣,定当谨记圣上教诲!”
待众人平身后,见金吾卫上前要将袁一押走,神兵候出列向高宗求情道:“微臣知道,袁一今日所犯之罪,条条都是可杀可剐的大罪,可请圣上看在他曾固盟突厥,杀笃鲁,破逻些城,擒拿可汗,迫使吐蕃签订合约的功劳上,饶他一命!”
高宗抚须沉默了片刻,道:“朕也明白,袁一来此并无歹心,只是方法用得不太恰当。即使,侯爷不说,朕也在考虑饶过他。”
说着,看了武后,询问道:“皇后,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此刻,武后心中很明白,一个君主不能容忍任何人挑战皇权,即便,这个人有天大的功劳,也决不能碰触这条底线,今日袁一不但挑战了皇权,还很彻底。
所以,高宗心里,此刻是想让袁一活,还是让袁一死,她再清楚不过。
她明白的事情,神兵候自然也是知道的,可他还能替袁一求情,那么,她索性愚蠢一回,算是还神兵候一个人情。
这样想着,武后躬身道:“臣妾以为,理上袁一罪无可恕,可情上,他的遭遇可悲可泣,他的气节可敬可佩,他的功劳可赞可扬,所以,以臣妾的感情用事来看,可以宽恕!”
高宗点了点头,又沉默了片刻,向大臣们问道:“众爱卿,怎么看呢?”
这时,众大臣纷纷跪地道:“微臣,恳请圣上酌情赦免袁一。”
见此,高宗长长吐了口气,声音低沉道:“既然是民心所向,朕不但免除袁一今日之罪,还要对他论功行赏。以他的诸多功劳,朕赐他官升三级,黄金万两,长安燕雀街宅邸一所。”
第134章 身世之谜
见状,袁一跪地谢恩道:“皇上赦免我的死罪,我已经感激不尽,至于那些赏赐,我承受不起。”
高宗问道:“你何以承受不起?”
“曾经,我一心想要扬名沙场,可如经历种种,才知道我不适合沙场,更不适合官场。”
高宗点点头:“不想做官,朕也不为难你,那就赏你黄金和宅邸吧!”
“以后,我不打算留在长安,皇上把宅邸赐给我也是闲置,不如给有需要的人。至于黄金,我向来都是,多带一两银子都嫌重的人,皇上给我一万两,对于我只是累赘,不如将这些黄金赏给那些死去士兵的家属,相信他们应该会需要。”
高宗见他说得十分真诚,不像是假意推辞,不由得暗暗生出几分钦佩之情,便道:“既然,你有心做只闲云野鹤,朕也不为难你,去吧!”
袁一出了大明宫,漫无目的走在熙攘的早市中,看着经过身边的小贩,卖力吆喝着担子里的烧饼,看着拿着论语的孩童牵着母亲的手,行色匆匆像是赶往私塾,看着宿醉的公子哥在家丁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走在人流中。
这是,袁一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眼四周,此刻,他虽置身于喧闹的街市,可却感到无比孤独。他走到近前的一间棺材铺,对拨弄着算盘珠子的掌柜道:“你们这里,买棺材,入殓,下葬,要多少银子?”
掌柜抬头打量了眼他,道:“若全部在小店承办,那一定算最便宜地给你。”
“好。你算算。”
掌柜快速拨弄算盘珠子,不一会儿便算好了价钱道:“算你三十两好了。”
袁一点点头,倒出钱袋中的银两,数了三十两后,见还剩五两,便一起给掌柜道:“反正也用不着了,一起给你吧!”
掌柜接过银子,一脸狐疑地看了眼他:“我经营棺材铺可有好几十年,买棺材还价,我见得多了。不还价的也有,可这多给银子,还是做全套生意的可只有一种人。”
袁一笑了笑:“是吗?什么人?”
“棺材是买给自己的!”
袁一什么也没说,拿起柜台上的纸笔,写了几行字交给掌柜,道:“明日你就把棺材送去这个地方,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安静。”
掌柜正要开口,店小二捧着一捆红绸从后堂走了出来道:“掌柜,后天就是太子娶妃和公主大婚的日子,朝廷规定长安城每家每户,都要悬挂红绸以示庆贺,今日可是最后的期限,再不挂上去,朝廷可会重罚。”
掌柜冷冷一笑:“这棺材铺挂红绸还真是够喜庆!去挂吧!”
袁一晃了会儿神,看着店小二搬来长梯,将红绸挂到招牌上,他向掌柜问道:“这是哪个公主要成亲?”
“还有哪个?当然是太平公主,你在长安城中,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吗?”
袁一摇了摇头:“驸马是?”
掌柜想了会儿道:“好像驸马叫薛绍,传说他母亲也是个公主。”
此时,袁一想起上官婉儿曾说过的话,笑了笑:“果然!”
见袁一迈开步子,掌柜开口道:“小伙子,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听老朽一句,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袁一只是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当他再走进街市,放眼望去,每户门前都有肆意飘扬的红绸,每棵树上都挂上了用彩绸制成的花朵,好像每个人都在议论公主大婚的事。
在种种氛围下,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许多画面,有关于过去的点点滴滴,有关于未来的生活。
可在那个未来中,他只是个旁观者,看着太平和薛绍大婚的队伍经过这条街,看着婚后的他们月下漫步,赏花看雪,拌嘴求和,看着他们生儿育女,儿孙绕膝。
想到这儿,袁一的嘴角出现淡淡微笑,喃喃道:“他们真让人羡慕。”说罢,抬头看到天已大黑,此时,他才发觉自己,已经走了整整一天。
他回到家,看到梅仁蹲在门口,像是睡着了,他用脚踢了踢梅仁道:“喂!醒醒。”
睡眼惺忪的梅仁,抬头看到是他,高兴地站起来:“袁哥,听薛绍说,你回长安了,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现在见你好端端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真是太开心,太开心了!”说着,他放声大哭起来。
他双手环胸道:“你这爱哭的毛病,到底要几时才能改?”
梅仁抹了把泪道:“我太高兴,喜极而泣嘛!”
“你怎么和薛绍在一起?”
“我一回到长安,莫名其妙就被安了个叛国的罪名,成了朝廷的通缉犯,幸好薛绍和上官姑娘及时搭救我,还给我安排了藏身之所,不然,我早就被抓去砍了脑袋。”
听到这儿,袁一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婉儿,看来现在,该轮到我欠她了。”
梅仁道:“上官姑娘和薛绍还真够意思!不但安顿了我,还想方设法帮我们洗脱叛国出逃的罪名。之前,他们本一直找英王帮忙调查,刚有些眉目,英王就被封为了太子,调离了兵部,事情就一直没了进展。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回来解决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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