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悠悠的琴音响起,魔音顿时被净化,没有了任何杀伤力,趁此时机,趴在地上的袁一以手撑地腾空而起,奔到毫无反抗能力的魔音琴少面前,一手扣住他的喉咙,一手夺过他的琴,道:“你说,活的魔音琴少值多少银子?”
此时,罂粟走下马车,来到他们面前,打量了眼魔音琴少,迟疑道:“你是……圆月之夜就会来归隐荷居,同我琴音合奏的那位朋友吗?”
“我……”魔音琴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罂粟望了眼袁一,道:“能放开他吗?”
袁一点点头,松开手,抱着琴退到了一旁。
罂粟沉默了片刻,望着深藏在面具下的眼睛,道:“你想要摆脱,却由不得自己控制的事,是杀人吗?”
魔音琴少侧过脸,试图逃开罂粟的目光:“没错!我出生就注定,成为魔音门的继承人,变成冷血的杀人工具,就算赚的银子,足够魔音门所有人花十辈子,可我们还是不停收钱杀人,或许这就是正道所说的‘一日为魔,终生为魔’吧!”
罂粟摇摇头:“不,可以改变。”
魔音琴少冷冷一笑:“改变?”说着,摘下银色面具,指着印在眉心的‘魔音’两字道:“这两个字是出生时,是我父亲印上去的,他是不折不扣的冷血魔头!”
说到父亲,魔音琴少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愤怒:“我父亲了解魔音的大成之法是,在年幼善恶未分之时,饱受欺凌唾弃,在心中灌满恶的仇恨。
为此,他把额头印有‘魔音’还是婴孩的我,交给破庙的乞丐抚养。我不但,在白眼与嘲笑中长大,而且,身边对我好的人都会惨死,后来,才知道,他们都是遭受了那魔头的毒手。”
罂粟用手捂着嘴,难以置信道:“你父亲为了让你受尽磨难,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魔音琴少深深吸了口气:“后来,我如他所愿,练就了无人能敌的魔音,继承了他的衣钵,从我杀第一个人开始,‘魔音’两字,不仅印在我的眉间,还刻在了我的心上,既成魔,何能改变?”
罂粟柔暖的目光落在他眉间,缓缓道:“你之所以,要用面具遮住它,是因为,你在意别人的目光,觉得它给你带来了耻辱,真正的魔头不会有这种顾虑,所以,你不是已成魔,只是被迫认命而已!”
说着,罂粟伸手抚摸着他眉间,柔声道:“此刻,我触碰到的只是普通的两个字,没有对我造成任何伤害。”说着,满怀期许地凝望着魔音琴少:“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把它当作普通的字,别再让它伤害你,别再履行别人强加给命运!”
魔音琴少眼里变得湿润,世间没有人这么了解他,或者说,没有人敢这么了解他,除了眼前这个他深爱的女子。他抿了抿嘴,略带哽咽道:“我能改吗?谁会相信一个魔头改邪归正!”
罂粟神情坚定道:“我相信!终有一天,你的琴音不再用来杀人,而是能让人赏听。”
魔音琴少淡淡一笑,道:“就算天下人都不信,又有何干?只要你信足以!”说着,他叹了气:“不过,我的魔性已深,想要完全摒弃,需要很长一段时日,为了避开江湖纷扰,可能会要离开大唐。”
“去吧!不过,答应我,等你重新回来的那日,不管我在何地,一定找到我,再同我琴音合奏!”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毕竟懂得高山流水的知音,除你,别无他人。”说罢,纵身跳上墙头。
见魔音琴少要走,袁一举了举琴,道:“喂,你的琴。”
魔音琴少低头看了眼:“绿绮琴,没了知音,对我也是累赘,替我好些收着,等我再回大唐,必定登门讨要!”
马车上,罂粟见脸色苍白的袁一直冒冷汗,递给他一条手帕,担心道:“你伤得不轻,送你去看大夫吧!”
此时,驾着车的刀不留人也随声附和。
袁一用手帕抹了把汗,道:“没事,先去客栈吧!”想要岔开话题的他,看了眼一旁的绿绮琴,笑道:“这夺了无数英雄好汉性命的绿绮,原来只是把普通的琴。”
罂粟笑了笑:“它可不是寻常的琴,多少精通音律的人,花费半生寻觅它,只求能够用它弹奏一曲。”
袁一摸着绿绮点点头:“我这门外汉,还真把夜明珠当咸鸭蛋了。”
罂粟摸了摸怀中的焦尾琴,难掩羞愧道:“都怪我,害你差点丢了性命。”
袁一摇摇头:“有人花十万两雇了魔音琴少取我的人头,就算不去太守府,他也会来追杀我,所以,你不是害了我,而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你?”
“你的琴音能净化他琴音的魔性,因此,我才逃过一劫。”
罂粟恍然大悟道“方才,你让我弹琴,原来是这般用意。”此时,车窗的帘子被夜风吹起,她瞥见,背着手的贺兰敏之同一名女子行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市中,那女子喋喋不休地说着,静静听着的贺兰敏之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一瞬间,罂粟的心像被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一片片切去,因为她知道,此时,贺兰敏之脸上淡若星月的笑,不是敷衍,不是伪装,而是最真实的笑。
她隔着琴袋,摩挲着刻在焦尾琴底‘贺兰府珍藏’的字样,不自觉,两行眼泪落下,匆匆滑过脸颊。
刀不留人一声“到了”停下马车,袁一将罂粟扶下车时,恰好瞧见上官婉儿从客栈走出。上官婉儿打量了眼罂粟,什么都没说,让出了条道,而后,随他们走进了客栈。
三人来到房中,上官婉儿往窗外望了眼,对罂粟道:“罂粟姑娘,今晚就回长安吗?”
罂粟看了眼身边的袁一,笑道:“这位就是那位聪慧过人的姑娘吧!”
身着男装的上官婉儿,笑了笑:“姑娘?看出来了啊!”
罂粟点点头:“我冒昧前来拜访姑娘,有两件事。”
上官婉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是来见我的?”
“嗯。先说第一件事。”说着,看了眼袁一:“你对他是否有意?若没有,我就能安心的喜欢他了。”
听到这话,袁一顿时傻了眼,待缓过神,他低声对罂粟道:“你这是唱的哪出?我对你真的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别玩了!”
罂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上官婉儿:“天下人不是都说我会罂粟蛊吗?我并不担心现在,他是否对我有意,关键是,我该不该喜欢他,所以,姑娘的回答很重要。”
上官婉儿难掩尴尬,抿了抿嘴:“我不……喜欢他,这样算是成全了姑娘吗?”说罢,她起身道:“我家主子还没回来,我要去看下,失陪了!”
见上官婉儿迈开步子,罂粟微微一笑,将焦尾琴放到案几上,弹琴起来:“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昨日誓言一瞬苍凉,任你在眼中,化泪流尽……”
听到曼妙的歌声,上官婉儿要去推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
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时空,面前出现了隔着玻璃的录音棚,带着耳麦录制歌曲的歌手,正忘情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一同试听的美姐拍拍她,赞许道:“菲菲,你的歌词配上阿康的曲,果然好听到爆!这金曲排行,咱们是上定了。”
泪眼朦胧的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上定了。”
一曲毕,罂粟收好琴,走到上官婉儿身边,将谱好曲的纸交给上官婉儿,道:“我知道,你对他有些情意,他是个好人,别辜负他。”说罢,往门外走去。
见袁一走来,罂粟微笑道:“你找人送我回长安,这次就算投桃报李,我先告辞了!”说着,她戴上观音兜的连帽,往楼下走去。
此时,袁一回到房中,看到上官婉儿阴沉着脸,想要开口解释几句,却被她抢先道:“不是跟你说过,别再做这些事了?你是存心让我厌恶你,避开你吗?”
袁一解释道:“我真不知道她说那些话。之前,我让她给你的歌词谱曲,然后,她说要把脂权泪唱给你,于是我……”
上官婉儿打断道:“既然不知道,那还说什么,滚!”
此时,脸色越发苍白的袁一,感觉胸腔痛得好像要炸裂了似得,他低头深深吸了口,道:“没错。可我知道一件事,就是我喜欢你,也希望也会喜欢我。”
上官婉儿,冷笑道:“喜欢?你送荷花簪给我时,说喜欢我,那你送公主耳环,送罂粟回长安,也喜欢她们吗?在我眼里,你的喜欢早已泛滥成灾了!”
“我对任何人好,都不需要被记着,唯独对你,我希望哪怕是讲笑话让你笑,陪你看星星聊天,或者,帮你提水,打蚊子,即便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都希望你都会记着。因为,我想让这些好,能够积少成多,直到好到可以让你喜欢上我。”
第53章 争风吃醋
背着身子的上官婉儿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呆立在那儿。
身负重伤的他,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睡意朝他袭来,他拖着沉甸甸的身子,向前走了一步,展开双臂,将上官婉儿拥入怀着,闭着眼道:“我好累,好累。拒绝的话改日再……”说着,他感到胸口一阵发烫,血涌上喉头,无法控制的吐到了上官婉儿背上。
至此,上官婉儿都没察觉到他受了伤,便转身狠狠将他推开,毫无反抗能力他便如一块木头似得,轻易便推到了地上。
见此,上官婉儿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突然,感到后背微热的她伸手一摸,看到手心全是血,她急忙蹲下身子,拍了拍袁一的脸:“你怎么了?醒醒!”
他半睁着眼,时断时续地道:“有人,花十万两,雇魔音琴少,杀我,半道遇上了他,就成了这样。”
上官婉儿将手搭在他的脉上,不由得颤抖道:“你的脉时有时无,怎么会这样?撑着点,我去找大夫!”
上官婉儿刚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上官婉儿一个踉跄跌倒,头恰好压在了他胸膛上,听到他一阵咳嗽。
上官婉儿正想起身,却被他伸手抱住,气若游丝道:“你不也是大夫吗?这脉是怎么回事,你应该很清楚,下一刻,或许,我就变成了死人,我想知道,你对我的心意究竟是怎样的?”
这时,上官婉儿脑中一片空白,在这个时空中,不管是把她当作姐妹的太平,还是她曾爱过的李贤,或是她如今依附的武后,因为,了解他们的一生,知道自己与他们的关系最终会走向背叛与被背叛,所以,她始终克制对他们的感情。
可她所了解的历史中没有袁一,而他又曾不计回报的帮过自己,对于他,自己的感情从未设防,等回过神来时,心早已被他的温暖占据。她不想再抱着那个睁开眼就会变回林菲菲的梦,过完此生,更不想,像一颗棋子那样,活在已定的困局中。
想到这儿,上官婉儿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做过许多坏事,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应该喜欢我。”
他抬起颤抖的手,柔情地抚摸着她的秀发,道:“那晚,在内侍司,我见识过,宫闱是个多么血腥,多么可怕的地方,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自己,你才会那样做。不管你做了什么,我愿意去理解,去相信你。”
伏在他胸前的上官婉儿,听到他的心跳变得杂乱无章,不由得哽咽道:“如果能改变,我想,我会跟你在一起,即便结果,依旧是徒劳无功,我都愿意试一试,可是,现在……”
这时,贺兰敏之和太平走进房,看到躺在地上的俩人,不解道:“你们怎么了?”
听到问话,上官婉儿慌忙抬起袁一的胳膊,道:“他受了重伤,我抬不起他,你们帮我一下吧!”
太平心一惊,来不及多想,推开挡在前面的贺兰敏之,奔向前,帮着上官婉儿将袁一扶起。
贺兰敏之被太平一推,整个都愣住了,待回过神,他慌忙走上前,帮着她们将昏睡过去的袁一扶到了床上。贺兰敏之顺手握起袁一的手,给他把了把脉道:“他伤得还真不轻!”
太平满脸焦急道:“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贺兰敏之将他的手放到被子里:“平常人伤成这样,一个时辰前,就该死了。可他好像武艺超群,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也只要了他半条命。”
听到这话,太平与上官婉儿都松了口气。太平道:“像他这样的人,要找怎么样的大夫,才能医得好?”
贺兰敏之看了看上官婉儿,又看了看太平,皱眉道:“照理说,一个太监,绝达不到他这般武学境界,你们莫非知道,他不是太监?”
太平听这话,突然慌了神,一旁的上官婉儿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稍稍安下心来的她开口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可以保证,他不是坏人,也不是故意要做假太监的。”
说着,她拉了拉贺兰敏之的衣袖,撒娇道:“贺兰哥哥,你最好了,就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贺兰敏之冷着脸,半晌没吭声。
太平继续道:“贺兰哥哥,你看我都这样求你,你就给个面子,答应我吧!”
贺兰敏之叹了气:“这件事,关系到你的名节,我自然不会说出去。可纸包不住火,你打算还让他在你身边呆多久?”
太平想了会,笑道:“你足智多谋,刚好又知道了他的身份,不如帮人帮到底,替我想个法子,送他出宫,怎么样?”
“我可没兴趣,管你们的事。”
太平撅着嘴,不悦道“真不帮?”
此时,楼道上传来薛绍的说话声,太平微微一笑打开门,对着经过房前的薛绍,道:“喂!跟你说件事。”
薛绍打量了眼穿回女装的太平,道:“若是要说,伺候你的事,恐怕我得违约了,毕竟,男女有别,再说你跟贺兰兄是……所以,还请见谅!”
太平摆了摆手:“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
太平微微一笑:“其实,我们认识,甚至还能算得上青梅竹马,现在,想起我是谁了吗?”
薛绍望着她沉思了良久,可依旧一脸茫然道:“你是?我不觉得,我们认识,想要耍我,还是编点像样的花招吧!”
见他迈开步子,太平伸手拦住他道:“唐玖是我瞎编的名字,我的真名叫李令月,现在该想起我是谁了吧!”
“李令月?”陷入沉思的他,突然,大惊道:“你真是太平公主?”
太平点点头:“正是本宫。我问你,同不同意,夫妻一体的说法?”
薛绍被问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