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因此大受打击,梁广文丢了刺史之职,而且徇私枉法的证据太多,几乎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梁太师不仅经受了爱子获罪的打击,还骤然听闻杨家有人活着,因此直接一病不起。
据说梁太师此后一连几个夜里噩梦缠身,非说有人要来找他索命,而后便病的不省人事了。当然此事是很久之后柳岸才从潘文杰口中得知的。
此事除了梁家之外,最受打击的人当属皇帝李勤。
那封折子里言明,柳岸多亏陛下照拂提携才能有了今日之境况,若非陛下曾谆谆提醒,要他忍辱负重,恐怕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言外之意,柳岸做的一切都是经过了李勤默许的。那梁家忽然遭此劫难,在众人眼里便成了皇帝主动出手整治。
虽然梁家在朝中大权在握的确跋扈了一些,可功过本就难以分割开来,梁太师于皇帝和朝廷都是有功之臣。
此举看在众人眼里,难免要觉得皇帝心狠手辣。更甚者,众人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偏偏皇帝百口莫辩,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他默许了潘文杰借着柳岸的手去处理掉梁广文,原是想着一能削弱梁家的势力,二能借机弥补柳岸,减少自己的负疚之心。
可他万万不会想到,潘文杰和柳岸会合计了这么一出,生生把自己架到了火堆上,烧得他焦头烂额。
那日,下了早朝,李勤回到书房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自杨家被灭门那日起便缠绕着他的梦魇,如今骤然成了真。
他从书案的暗格里取了一副画出来,他将那画放在案上慢慢展开,双手抖得几乎失控。那画渐渐展开,显露出一个成年男子的样貌。
画中之人,一身蓝色广袖长袍,带着白玉发冠,面容栩栩如生,与如今的柳岸几乎一模一样,想来便是杨敏行无疑了。
李勤望着画中的杨敏行,一颗心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是更爱这个人,还是更恨这个人。
他一生求之而不得,却又偏偏亏欠了对方全家人的性命。他原以为这份歉疚要伴随自己一生,却不曾想柳岸会这么明晃晃的给了他一刀。
这一刀来的猝不及防,却正中心脏。
李勤突然发了狂一般,骤然将画像撕扯开来,画中人碎成碎片落了满地。李勤望着破碎的画像中杨敏行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心中一痛,跪在地上便想去将画像拼起来。
可破镜难以重圆,一切都已是覆水难收。
李勤跪在地上抱着一堆碎片痛哭不已,门外的内侍听得胆战心惊,却又不敢上前打扰,只能默默的在门口守着,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
次日,一夜未眠的李勤批复了那封来自豫州的奏报。
几日后,豫州收到了那封奏报。
豫州太守看了那封奏报,啧啧称奇道:“如你所料,陛下允了你去北江出战之请,并且叮嘱,你乃杨先生之子,当要珍重稳妥,莫要有闪失。”
柳岸冷笑一声,道:“倒要多亏了他此前替我摆平了沧海盟之事,否则我永远也不敢站出来说我姓杨。那封折子就当做是给他的回礼吧,顺便替我父亲提醒他,为人君者当断不断到头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年李勤断不了对杨敏行的念头,所以才为杨家惹来了杀身之祸。后来李勤断不了对杨家的愧疚,所以小看了柳岸,这才有了今日。
“你是怎么想到这步棋的?”太守问道。
柳岸略一犹豫,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告诉对方。
太守失笑:“我还以为咱们在一条船上呢。毕竟,陛下那边我已经得罪了,将来咱们还不是都得靠着潘太保?”
柳岸闻言笑了笑道:“不瞒你说,到了豫州之后我一度十分茫然,只觉得此行自己像是个被人牵着线的木偶,即便是梁家当真因此受创,那也不算是我做的。”
柳岸骗不了自己,即便是经过他的手,可那的确不算是真正的为杨家报仇,甚至连出出气的程度都算不上。
“是豫州的官员提醒了我。”柳岸道:“他们知道梁广文要倒台了,便纷纷来讨好你我,以往站在他那一边的也都纷纷背叛了他。”
“如今参奏梁家的折子往京城一递,证据确凿不容置喙,舆论自然会偏向另一方。而我借这个机会站在另一方的位置,也算是占了梁广文的便宜。”柳岸道。
太守点了点头道:“朝中舆论借机打击梁家,而这个案子又是你牵出来的。在这个时候你公布身份,朝中之人为了衬托梁广文的徇私枉法,便会下意识夸赞你的年轻有为。”
再加上之前杨家灭门一事,人们对柳岸会不由多处几分同情。从前那些事若是换做旁人,也就说说便过去了,可如今是柳岸做的,便会忍不住借机拿出来说道说道。
“左右我的身份已经不怕让人知道了,何不借机吓唬吓唬梁太师呢。”柳岸露出一丝冷笑,道:“只希望这个惊喜,陛下能喜欢才好。”
太守苦笑:“你做的这么绝,不怕没有退路?”
柳岸伸手摸了摸锁骨的位置,那里坠着刘璟给他的私印,凭借这私印,可调动刘璟的麾下。
而在大余的土地之外,刘璟还有五千人马。那批人马原是六王爷李勉作为交换条件送给他的,可刘璟早已用征北军的人替换掉了李勉的人。
再加上其中还有塔安的雇佣兵,这支几千人的队伍,完全可以在大余之外轻易找到生存之道。
这就是柳岸的退路,他和刘璟的退路。
实际上,刘璟将这枚私印给柳岸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不然他不会极力要求柳岸来走这一趟。他只是怕柳岸有压力,所以没有明明白白的提醒罢了。但凭两人的默契,刘璟相信柳岸能意识到这一点。
只要柳岸想到了这一层,那他做什么都不需要有顾忌,惹恼了皇帝,大不了事后离开大余便是。刘璟尚在前线,不会有人敢动他,柳岸连后顾之忧都没有。
“现在看来,我有没有退路都不重要了。”柳岸笑道,他赌赢了。李勤的优柔寡断,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依旧毫无长进。
“是啊,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没有恼。”太守道。
柳岸冷哼了一声,道:“若非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优柔寡断,事情何至于到了今天这一步。可见,我父亲并非所有事情都做对了,起码他扶植的这位君王,并不是很有资格。”
太守叹了口气,一时无言。但他对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少年,却愈发另眼相看。
眼前这少年,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竟能有如此的算计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实在是令人惊讶。
此人若是无人约束,来日恐怕在大余朝中会有着比今日的梁家更加可怕的地位和势力。
只是不知这少年,到了那个时候,会不会计较潘文杰屡屡拿他当棋子的旧怨。
仔细一想,太守心里竟生出了些许担忧。他们这种在权利的夹缝中谋求生存的人,最在意的不过是前途二字。
潘家是他的前途,可潘家于柳岸而言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刘璟:媳妇儿 腹黑的样子好性感,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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