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凛看眼江廷:“有事?”
江廷摇头:“没事,工作压力大受了点委屈,我在开导。”
徐知凛皱眉。
这事江廷也不好拿主意,只能往旁边一退,看着袁妙:“你想想吧,要不要说。”
袁妙眼角还红着,欲言又止。
徐知凛想起江宝琪的话:“联系不到她?”
问到具体,袁妙又有点忍不住了:“晶晶她爸爸住院了,这回好像挺不过去……”
徐知凛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说?”
“她也是回去才知道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照顾,我说要过去陪她,她就让我看着店里,问她就说没事没事……可要真没事她肯定早就回来了,怎么会拖到现在……”袁妙有点哽咽。
江廷找了盒纸递过去,也很不理解:“嘴也是够紧的,其实多个人打商量没什么不好,她一个女的,照顾人多费劲。”
袁妙吸了吸鼻子:“这都好久了,我也不知道她那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老是不回信息,电话也不经常接,我真的怕她……”
怕她出事。
徐知凛站立着,万吨情绪积压于胸。
沈习安,是她在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作者有话说:
希望一天能有48小时
第46章 别怕
【chapter 47】
——–
当天, 徐知凛回趟家,在罗婶那里拿到沈习安号码,很快订下最近一趟航班。
之前的签证刚好派上用场,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 他到了德国。
德国的春天, 气温多变。
天气阴阴的, 雨要下不下。
因为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徐知凛在机场逗留很久,辗转联系,最后找到这边私保的经纪人, 才得到医院地址。
搭车到达医院, 天已经又擦黑了。
进入住院部,七楼的走廊, 正好看见沈含晶。
她在护士站填什么东西,比照着手机里的信息, 一边看一边填。
室内是有暖气的,她穿不算多,套了件毛衣加牛仔裤,一看就是方便行动的装扮。
还有头发, 全被夹子抓在脑后,不长不短的有几缕,顽固地垂在额头前面。
表填一半, 她伸手绕了下, 同时侧头。
视线相交之时,徐知凛掌心犯潮。
他咽了咽嗓子, 走过去问:“安叔呢?”
沈含晶看着他, 眼也不眨。
过半分多钟, 才答了句:“在加护间。”
加护间在楼上,最安静的那一层。
两人从楼梯走,楼道间窗户没关,可能觉得冷,沈含晶抱着手臂搓了搓,低着头,一言不发。
徐知凛往前跨一步,抓住她手腕,小力往后带。
她先是挣扎了下,但很快又听到一记小声的哽塞,接着那双手穿过他,人也在他怀里发起抖来。
她在哭,低声且压抑的,哭到口齿不清。
头回看她哭成这样,徐知凛的情绪更加被提起来,低哑着声音安慰:“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沈含晶摇头:“不是太好,情况不是太好……”她手都在颤:“我有错,都是我的错,爸爸身体不好,我不该回国的,我应该留在这里照顾他……”
在面对亲人的病痛时,所有情绪都会被成倍放大,尤其是自责。
难以想象,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徐知凛抱紧她,手一遍一遍抚着后背:“没事的,别担心,我们先看看什么情况,别怕,别怕。”
沈含晶怎么会不怕,她怕死了,毕竟沈习安病情真的很严重。
海绵状血管瘤,长在脑室的,从去年开始头晕头痛,现在已经有过一回脑出血,这段时间,人一直在神外的加护病房出出进进。
因为位置接近脑垂体,手术又难度太大,如果动手术,可能半身不遂,或者手术台直接下不来。
“这边医生说如果能醒,就怕也要偏瘫,或者……失语。”探视区,沈含晶目不转睛看着里面。
感受到情绪紊乱,徐知凛抓着她的手,想很久:“我们再联系看看。”
他在这边确实不熟,只能不停打电话,发动国内关系网,让人帮忙找找合适的医疗渠道。
时间上是有点紧的,毕竟病人多在里面待一天,就多受一天的罪。
好在来的第三天,终于联系到了手术资源。
汉诺威的医院,一位神经外科的知名专家,手头有不少疑难脑瘤切除的成功案例,可以过去咨询看看。
得知消息的当天,徐知凛和沈含晶把片子和所有记录带过去面诊。
等一上午,终于在下手术的间隙得到了面诊时间,并于忐忑之中确定手术指征,也初步取得主刀的排期表。
医院出来,都松了口气。
徐知凛还在打电话,沈含晶到旁边买了两个汉堡,等他打完,递过去一个。
徐知凛咬一口,看了看。
“是不是很难吃?”沈含晶问。
“还好。”徐知凛吃完,又咬了一口。
沈含晶笑笑,德国人的东西,其实很不好吃。
又干又硬,又酸又咸,这边天气也是,阴多晴少,一春一冬的,太阳都特别难见。
坐在路边长凳,两个人沉默地吃完这餐饭,再又赶回原来的医院。
恰好护士通知,说沈习安醒了,而且情况现在看还好,没有出现偏瘫的症状。
换上隔离衣,他们进到病房里面。
看沈含晶有点走不动路,徐知凛把手放她后腰,低声鼓励:“去吧,慢点说。”
转院治疗的事情,他们需要跟沈习安说明一下,也要征求他的意见。
毕竟专家手里成功案例再多,一上手术台,谁也不敢打百分百的包票。
沈含晶走过去,在病床旁边站了站,弯腰凑近养父:“爸,能听到我说话吗?”
徐知凛站后面,看见沈习安一点一点,慢慢睁开眼。
很久没见这位长辈,他额角已经有了苍发,因为病痛人瘦不少,说话声音也很轻,很缓。
这边医疗运转很高效,护士足够尽心,护理上的一些细节也很人性化。
不少患者的床头都摆着祈愿卡,以及家庭相册。
沈习安的床头,同样放了他们父女的合照。
照片是在小房子客厅里拍的,沈含晶站在沈习安右腿旁边,脸上微微带笑,沈习安的手则放在膝盖上,两人直视镜头。
一个严肃,一个拘谨,都不太自然。
印象中,他们相处起来也是这样的,不苟言笑的父亲,安静话少的女儿,很少看到特别亲近的时候。
比如现在。
一个躺在病床上,声音虚弱到旁边都听不见,一个小声说着什么,耐声耐气,小心翼翼。
但父女两个手掌交握着,是格外贴近的距离。
过一会,沈含晶直起腰,往后面看了看。
徐知凛会意,往前两步,接替她站到旁边。
“安叔。”他蹲下去。
沈习安撑着眼皮,用发虚的声音打招呼:“你来了……”
他们说话,沈含晶擦了下相框,再把新换的祈愿卡放在旁边。
很安静的空间,只有各种仪器的转换声。
偶尔病人咳嗽一下,但被子盖着胸,看不出多明显的起伏。
旁边的两个人还在说话,其实应该也才几句而已,只是养父现在状态不好,说和听都比平时要费劲得多。
没多久,探视时间到了,两人走出病房。
徐知凛去护士站要两杯茶,走过来,递一杯给沈含晶。
就算是有暖气的室内,中国人也需要一杯热水,不仅暖胃,也暖手。
沈含晶接过来,跟他一起站在楼道。
外面河岸边,栽的全是橡树。
侧头看徐知凛,他边喝边回信息,界面上一句接一句,是在跟朋友确认手术的事。
连日奔波,他没什么时间打理自己,下巴已经长出朴钝的胡茬。
回完信息他抬头:“说好了吗?”
“说好了。”沈含晶抓着纸杯口:“我爸他,同意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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